制服系列之我的工程师男友

1

许幼清听见房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的脚步声,赶紧将吃剩的半个面包塞进被子里。

今天是周三,是她“绝食抗议”的第三天。

原因很简单,她深爱的男人要奔赴大西北,她想追随他而去,可她爸爸横眉冷对道:“那地方有什么可去的,你不要前程了么?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A城。”

她甩了甩一头利落的短发,不屑道:“我们家既明的前程那才是前程,我要那狗屁前程做什么。他哪怕是去工地搬砖头,我就住到工地上给他洗衣烧饭。”

如果不是许幼清身手敏捷,躲得快,爸爸的巴掌一定就不偏不倚落在她脸上。

妈妈打开紧锁的房门,手上端着一碗鸡汤,鸡汤里浸着一只鸡腿,特别心疼地说:“你好歹吃一口。”

许幼清坐在椅子上,手上拿着一本书,装作充耳不闻,心已被那鸡腿的香味勾引得神游天外。

“都三天了。”妈妈长叹一声。

“三十天她也饿不着自己,真正绝食的人要是还能像她一样气定神闲,那非洲难民还闹什么饥荒。”爸爸白了妈妈一眼,然后“啪”一下关上门。

有时候许幼清怀疑自己不是她爸爸亲生的。

2

许幼清是个非常普通的女生。普通到什么地步呢?

自以为美丽绝伦的衣服,其实是淘宝爆款。她刚觉得“你若安好,便是晴天”这句话文艺小清新时,这话已经烂大街。

当她刚觉得程既明的侧脸长得有些许玄彬味道时,程既明早就是众多女生心中的大众男神。

幸好许幼清有一点不普通,她有一个家财万贯的老爸,只这一点,就可以甩那些贫民窟里长大的灰姑娘三条街。

追男神的过程路漫漫其修远兮,许幼清有着肉食动物的特性,不动声色地靠近猎物,仔细察言观色。

程既明的朋友圈简单明了,就三个人跟他关系最亲近。分别是长得矮冬瓜一样的小A,眼镜度数八百度的小B和满脸麻子的小C,程既明在这三个狐朋狗友的衬托下愈发玉树临风。

许幼清给小A买牛奶,成箱成箱的特仑苏搬到他办公桌底下。虽说早过了长个子的时期,但请一定要相信奇迹。

她给小B买隐形眼镜,小B一戴上整个人立刻就博士伦了。

她还给小C买护肤品,并且承诺他要是脸上的痘印不消,就带他去医院做彩光祛痘。

就这样,她将这三人全部收买。

程既明在公司楼下吃快餐时,同事小A凑过来说:“你有没有觉得许幼清跟你饭盒里的排骨一样可爱?虽然卖相不那么乐观,但是吃起来超级美味。”

程既明给他妈去楼下小卖部买酱油,小卖部老板的儿子小B绕到他身后说:“你知道吗?许幼清今天买了一箱子的酱油捐给贫困山区小朋友呢,真是太感人了。”

程既明跟几个高中同学打篮球,以前的同桌小C火星表面的脸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,贼贼地说:“许幼清今天在马路上扶了一个老人,这事儿已经在学校传开了,大家都夸她既善良又勇气可嘉!”

渐渐的,在这三人轮番轰炸的洗脑下,程既明七年来都没正眼瞧过的许幼清,形象瞬间高大上了,可爱善良又天赋异禀。

他一直喜欢着的高中时期的校花,形象瞬间Low到底,矫情做作又水性杨花。

终于,在一个飘着雨丝的下班后,许幼清说自己没带伞,程既明就撑开一把透明的伞高举过她头顶,闷声道:“一起走吧。”

许幼清仰着脖子,飘着雨丝的天幕没有星星,可程既明的眼睛就是她看过最好看的星星。

肉食动物终于靠近了猎物,并且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。

她突然勾住程既明的手臂,倚靠在他肩上走路,程既明没有躲闪,反而在过马路时微微揽了一下许幼清。

“小心车。”他有些别扭的声音响彻在头顶上空。

3

程既明的生日当晚,许幼清推了一车三层高的蛋糕入KTV包厢。

她拎了一箱啤酒到桌子上,又动作娴熟地用扳子撬开,然后往程既明身边一坐。

“来,我们来玩骰子,我输一次,就喝一罐啤酒。你输一次,就当我一天男朋友。”许幼清势在必得。

一箱啤酒24罐,要是能赢20次,就会有二十天的单独相处机会,就算是个冰块儿也该捂热了。

许幼清的如意算盘没能如愿,她输了整整20次。

在喝到第八罐啤酒的时候,许幼清就已经不行了,她感觉自己的肚子涨得跟个气球一样,一戳就破。

“我喝不下去了。”她可怜兮兮地望着程既明。

“谁让你逞能。”程既明眼角余光瞟了瞟。

许幼清突然感觉自胃中腾升起一股强烈的吐意,还没等到她奔去卫生间,就“哇”一下吐了程既明一身。

许幼清这才感觉舒服了,可全世界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了。所有人都望着她,包括程既明。

在这样一个丢脸的时刻,她只有装疯卖傻了。

许幼清揪着程既明的衣服,又哭又笑,她手劲儿可大,程既明根本挣脱不开,只能一脸嫌恶地脱下外套,然后拉着她起身,“走走走,我送你回家。”

一个好好的生日宴以寿星提前离场告终。

在许幼清家门口,她装疯卖傻得更厉害,扯着程既明的衣服不撒手,“我帮你洗嘛,我帮你洗吧。”

“不用了,真的不用了。”程既明无力地跟她拔河。

最后,他还是没能争得过她。

许幼清夺到外套,又开始得寸进尺地摸上程既明贴身的衬衣。

“这件也脏了,我也给你洗,给你洗——”许幼清上去扒着,程既明为了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不被许幼清的魔爪玷污,使出了吃奶的力气,终于挣脱开,然后像见了鬼一样地跑远。

可爱善良又天赋异禀?呸!自己为什么要送这个疯子回家?一定是那个下雨的夜晚,他鬼迷心窍,伞都偏向了她,导致自己的脑子进了水了。

许幼清看着程既明狼狈落跑的样子,不禁叉腰朗然大笑。

事情远远没结束。

过了两天,许幼清在午休时,风风火火地冲进程既明所在的设计一部。

“衣服帮你洗好了,我亲自用手洗的,可柔软呢,你摸摸。”许幼清那大嗓门儿一声吼,整个设计部的人就都听到了,纷纷竖起耳朵。

“好的好的,我知道了,你放下吧。”程既明眼神飘渺着,莫名心虚。

“哎呀,你摸一摸,真的很柔软呢。大前天晚上你就应该把贴身的——”程既明一把捂住她的嘴,然后将她推出了大门外。

不及时制止,真不晓得她还会说出什么有辱斯文的话来。

程既明刚出门,设计一部的男人们就开始躁动了。有时候,男人八卦起来可比女人厉害多了。

他们都亲眼见到程既明在生日晚宴后送许幼清回家。

流言讨论的最后版本是:房产集团总裁家的千金许幼清被设计一部的“形象代言人”程既明霸王硬上弓,只能委身求全了。

4

程既明有些忧愁地靠在门板上,而许幼清有些娇羞地靠在他肩膀上。

“大家都说我们在一起了。”他道。

“那我们就真的在一起吧。”许幼清眨着星星眼回。

两个人对视了十五秒,十五秒可以干很多事情。可以让都敏俊丢了四百年的节操,把持不住吻了千颂伊,也足以让许幼清这个肉食动物扑向自己的猎物,一口咬住,啃食干净。

许幼清在这之前恋爱史上一片空白,她觉得,喜欢一个人,就要全心全意对他好。

她把自己的空闲时间给他,她把自己脑海里的浪漫想法融到现实中的一件件小礼物上给他,她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,全部都给他给他。

可是对一个人太好,时间久了,总希望对方能回馈给自己一点相等的好。

不然午夜梦回时,许幼清会觉得自己很可怜。

许幼清不喜欢她挽着程既明走在马路上时,那些女生抛过来的如丝媚眼。更让许幼清生气的是,当那些媚眼扫到她身上时,又变成了一种不屑。

程既明的手机上经常有不认识的女生发来的暧昧短信,甚至还有大胆表白。

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幼清变得特别没有安全感。

有时候,她望着程既明好看的侧脸,内心腹诽:要是他被谁泼了一杯硫酸,毁容了就好了,就没有那么多女生觊觎了。

可是一旦被毁容,自己还能这么喜欢他么?之所以这么喜欢他,不就因为他长了一张酷似玄彬的脸么?

5

许幼清和程既明的爱情闹得沸沸扬扬,终于传到了集团最高领导人——许幼清爸爸的耳中。

许老爷子琢磨着,女大不中留,该给自家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优秀小伙子了。

他不动声色地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相中一位青年才俊,然后回到家就告诉许幼清明天晚上七点相亲,穿着会有人给她准备好,地点也会有人带她去。

许幼清把玩着自己刚买的名牌包,眼皮抬都不抬,“不去。”

“你要是不去,我就把你的信用卡停了,我保证你会连名牌包的一块皮都买不起。”许父语气明显比许幼清要从容不迫。

许幼清慌里慌张地从信用卡里套了最多限额的现金,然后急吼吼地跑去找程既明。

“我们私奔吧。”她说。

“你又发什么神经。”程既明眉心蹙成一团。

许幼清探着脑袋,看到程既明的电脑前乱糟糟的,绘着一堆图纸。他在事业上的努力,大家都有目共睹,她也一直看在眼里。

她沉默着,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友好,对女朋友的语气不宠溺最起码也得温柔。

于是,他摸了摸许幼清毛茸茸的脑袋,低声说:“乖,晚上带你去吃你喜欢的那家蹄花汤。”

许幼清轻叹了一口气,然后默然走开。

为什么女生的心事,男生总是猜不透呢?或者说,连去猜的意愿都没有。

当晚的相亲,许幼清终究是没去,那名青年才俊在酒店包厢等她时,她正和程既明面对面坐着,思考着怎样啃猪蹄才能啃得优雅得体。

许老爷子听说她爽约,气不打一处来。许父一生气,后果很严重。

停了她的信用卡尤不解恨。他干脆将“罪魁祸首”程既明调去大西北负责一块桥梁的建设。表面上是重用,其实是流放。

6

周四,许幼清不再打算“绝食”闹革命,她决定破罐子破摔。

许幼清将眼药水滴进眼睛里,然后找到自己妈一边咬着鸡腿一边痛哭流涕。女人毕竟心软,她在自己妈妈的帮助下,用之前信用卡套出的钱买了一张机票,直飞大西北。

从B市坐大巴车到县城,再从县城转车到镇上,最后许幼清坐着她这辈子都没坐过的拖拉机,摇摇摆摆到了乡间。

夕阳无限好。

许幼清远远地就看到她的男神打着赤膊,肩膀上挂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,蹲在地上和一边的人激烈地讨论着什么。

“程——既——明。”许幼清用唱山歌的力气喊出他的名字。

程既明抬起了头,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许幼清,脸上的表情先是微微错愕,随后变得有些激动,最后便是感动。他蓦地站起来,挥着毛巾,像在挥动一面欢迎的旗帜。

许幼清还未来得及奔向他,就看到一个扎着俩麻花辫的年轻姑娘提着水壶走向他。

程既明转身望向姑娘,姑娘就羞红了脸,然后从肩上背着的布袋中取出一杯子,倒了水递给他喝。

程既明不断说“谢谢”,也不推辞,拿过就喝。他豪爽地喝着水,姑娘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汗。

许幼清火冒三丈,转身就要走。

自己一来就看到如此“良辰美景”,不知道自己不在时,此情此景是不是随时上映。还是眼不见为净吧。

但程既明可不打算就这么放她走,他几步跑过去,一把将她圈进怀里。

“你真的舍得走?”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。

“放手。”她说。

“不放。”他耍无赖。

许幼清满腔的怒火一下子熄灭,转身抱住他。自己真是想这具鲜活的小嫩肉太久,梦他千百回,不如实实在在拥抱他一回。

当晚,程既明拥着许幼清躺在屋顶的柴堆上看星星。

“哎,你别恨我爸。”许幼清突然说。

“怎么会呢,我反而感谢他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。他找我谈过话了,说是在给我证明自己的机会,成功了,就可以娶他女儿。”程既明声音明朗,透着欢快。

许幼清却很沉默。

“所以呀,等我功成名就,你就穿好嫁衣吧。”程既明低头,点了点许幼清的鼻子。

等你功成名就,就会娶别的女人了吧。

许幼清脑海中浮现出黄昏时刻来送水的那小村姑的脸,虽然气质土得掉渣,但并不影响其清秀的五官。

这程既明真是走到哪里都会得到“掷果盈车”的待遇呢,真叫人心烦意乱。

7

许幼清在这里一待便是一周。

有情饮水饱,哪怕吃馒头喝稀饭,许幼清也觉得没什么。

最重要的是,她确立了自己的地位。在那些工人心中,程既明若是唐高宗,许幼清就是武则天。垂帘听政惯了,大事小事她代他签字、做决定,程既明也由得她去。

直至有一天。

工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,工程出问题了,大桥打桩打不下去,工程师去检查,居然发现混凝土里埋了一个死人。

大伙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尸体拉上来,程既明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他。

是小A,是他最要好的同事小A。

小A当初一心追随他来大西北,想要闯出一番业绩,可没几天便抱怨太辛苦。他前几天失踪,程既明只当他是不辞而别,没想到居然魂断这里。

“埋了几天了,你们所有人都是瞎子么?!”程既明眼眶通红,低吼道。

“其实早就看到了,只是——”一个年纪轻的工人想要说什么,却被一边的老工人拱了拱胳膊。

年轻工人立刻噤声。

在建筑这一行里有一种迷信的说法。造桥必须要死人的,不然桥梁会塌。如果有人掉进混凝土里,那这人便是老天爷选好的“活祭”,要用来祭祀桥神。

“你们看见他时,说不定他还活着呢。”程既明声音在颤抖,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却在一秒后又蓦地睁开。

“打桩是谁签的字?”他问。

没有一人敢说话,目光却纷纷望向他身后的方向。

程既明转身,看到许幼清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他直接掠过她,只字未言,却比凶她一顿更让许幼清难受。

8

小A的家人不依不饶要真相,桥梁的建设在数日内倒塌,媒体纷沓而至。

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程既明惹上了一身的官司。

“我们结婚,只要我们结婚了,爸爸一定会找人摆平这件事的,你别怕。”许幼清安抚他。

程既明望着窗外,一声不吭。

他的话越来越少,许幼清越来越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。

许幼清闯进爸爸的会议室,哭着闹着求他救程既明。她的男人必须一生光明磊落,不能背负上一点点的瑕疵。程既明必须前程似锦,不能在这里被绊倒。

“你要是再这么胡闹下去,我保证他会立刻进牢房。”许父满脸乌云一片,将妆都哭花了的许幼清拎出了会议室。

在程既明接受审讯的那一天,许幼清看到一脸憔悴的他倚靠在墙边,低头似乎在想着什么。窗外的阳光照到他脸上,嘴角的青色胡渣显得格外刺眼,刺得许幼清刹时就泪流满面。

“没关系,就算你要坐牢,我也等你。”许幼清说。

“别等了,我不想再看到你。”程既明声音低沉。

“你怎么了?”许幼清听到这话,恍若隔世,想要摸摸他瘦削的脸颊,却被他一把打落。

“你快滚!”程既明蓦地抬头,许幼清这才看清楚他眼底布满红色的血丝,攥紧的拳头骨节发白,咯咯作响。

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许幼清心里害怕,却还是迎上去。

“你一直都知道工程有问题,知道他们偷工减料,知道小A晚上拿着手电筒去查看工程。可是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就这么签了文件。你好歹毒的心肠!”程既明太阳穴的青筋暴突。

许幼清恍惚着后退了两步。

几天前,她在自己父亲面前坦白,“我真的很想和他结婚。”

“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一直反对你跟他吗?穷小子一旦得志,很少有从一而终的。”许父阅人无数,他用的几乎是一种笃定的语气。

“那就不要让他得志,让他陷入麻烦,让他对前途绝望,然后我来拯救他。”许幼清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。

“你爸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。”程既明愤恨的声音将许幼清的思绪拉扯回头。

他被带走时,头都没有回一下。许幼清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,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自胸腔内被硬生生拿走,疼得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。

9

五年之后,许幼清嫁了一个她不喜欢,但是却能给她富足生活的男人。

她每日都会在同一条街上的同一家咖啡馆与闺蜜喝下午茶。

有一天,许幼清望着窗外偶然路过的年轻情侣出神,她突然问:“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?”

“有了软肋,又有了铠甲?”闺蜜顺口说出最近网络上流传甚广的一句话。

“不,是恨不得他坏掉,最好落魄到来我家门前要饭,我就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他了,不用担心别人的觊觎,我养他一辈子。”许幼清又哭又笑,像个倔强的神经病。

在五年之前,这个神经病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弄丢了。